第52章(2/2)
当年知命观广收孤儿的时候,大部分弟子都是不适合修炼攻击法术的,便都塞进了木院,虽说后来有了结契妖的帮助,但最多也就是做农活的安排。幸好他们也习惯了做农活,这里比村子里还要好一些,活计不会太重又穿暖有吃的,大部分弟子还是很喜欢木院的。
沈丘寒只在这光亮起来的一角就数到了七八人的尸体,连带门口的十多具,数量便已经触目惊心,他低着头把几个趴在角落里的师兄弟放平身体,发现同样是被利刃戳刺成筛子的惨状。
正在叹着气,又感觉到一滴液体滴落在他身上,伸手一摸便是一片鲜红,顺着滴落的血迹仰头看去,发现还有三个尸体挂在空中,直把沈道士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那三个人是被数根粗壮的木枝横贯穿过他们胸口,细看和平安的死法有些相似,木枝的一端钉在了窗页上蜿蜒伸出无数触手扒着窗户和墙板,也难怪楚老道在外面推搡却纹丝未动。另一端则是长长延伸到了屋顶上方,一路看过去恰好是楚老道御剑悬空调查的地方,那里是静思堂木牌上方的房梁,楚老道伸手摸摸拍拍不多时手里拿了个东西出来。
是一张鬼面具,就贴在房梁上方,画的是青面獠牙,触手材质说不上是皮质还是油纸,很轻很薄的一张随风飘荡着。
而那从房梁上延伸出来的树枝,在鬼面具离开的一刹那开始断裂,一节一节粉碎在空中,紧跟着就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应该是被贯穿在空中的尸体落地的声音,一连响了十数下才停止。
幸亏沈丘寒提早闪到了一边,那三具把他吓得够呛的尸体也一起砸落在了地上,软塌塌的仿佛一具泥捏的娃娃,他伸手摁了摁,发现内里骨头已经没了,用灵力一探才发现了更骇人的事情:经脉寸断,里头的灵力内丹都消失无踪了。
“师父!”沈丘寒喊道,在空荡的静思堂里回音阵阵,引得人更加惧怕起来,“你来看……”
楚老道捏着那面具没动,只沉声说道:“继续点蜡烛。”
沈丘寒哽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看那几人的尸体,犹豫了片刻,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贴着墙根举着手里的一截短蜡烛,一寸一寸弯腰摸过去,知道了烛台在血泊中会被单独留出来之后找起来就不必再费劲,他尽量绕过血泊就像是在茫茫海上找一方陆地,找到了点亮,照出周围的人间地狱。
很多的木院师兄弟都是在奔逃向窗户与门口时死亡的,或被戳刺到心肺当场毙命或是被戳了无数孔洞,而更多的则是被木枝吸走了灵力与内丹,连带着被摩擦挤压中压碎压断了骨头,整个人都是扭曲的。
那一双双眼睛圆睁着,失了高光的眼珠死亡的灰败让人不忍再看。
然而蹊跷的是,这些人的四周寻遍都并无结契妖的迹象,看得出很多人是拿自己的血肉之躯拼命阻挡着木枝的伤害,手上身上都带了不少的伤口。
从沈丘寒与师父听到异动至劈开大门,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算木院的弟子们再不济,也足能阻挡一阵子才对,不会这么任人宰割,除非……除非这个外面闯进来的妖,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想到木雨那个凄惨的样子,沈丘寒抖了抖身子,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这时他又不免联想到平安,以及那个拼命护主的火硝蛛,又是一叹,恐怕真如楚老道所说,问题也出在结契妖身上。
主人已死,结契妖的死契便会自行解除,他不得不怀疑当那个妖杀死道士们时,那些结契妖选择了冷眼旁观,所以甚至未等道士们念出转嫁伤势的咒术,便已经死在当场。
不,也或者……是因为那个妖也是木系,一时之间……结契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总之悄无声息失了踪迹的结契妖们,算是这场杀戮中的一个重要突破口。
沈丘寒往静思堂内里走了几步,发觉临近房屋内深处的木板附近也有几具尸体,但这些尸体身上四周的地板上却都干干净净没有什么伤口血迹也很少,反而是脸上已经坑坑洼洼露出被烧焦的皮肉,和木雨一样。
更奇怪的是,这几具干净的尸体不像其他人有过挣扎,只双手直直朝着众人的方向伸出,就连最后死了摔倒在地,也没变过。
沈丘寒凑近闻了闻,只闻到一股静思堂常能闻到的木漆气味,他若有所思地把这几个尸体翻过来翻过去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身后一阵风吹过,他扭头看到楚老道从上面下来了,连忙拍了拍手上站起身喊了声师父:“可有查到什么了?”
“看这个。”楚老道说到,“这个是灵力凝成的面具。”
沈丘寒好奇地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看也没看出是怎么凝出来的,却听楚老道说道:“你自然是看不出的,连我也只是在道观传下来的典籍里见过。这个是禁术,据说是几百年前知命观里一个木系妖发明出来的。”
“几百年前?”沈丘寒啧舌一声对这个久远的年份吃惊不小,“那,为何成了禁术?”
楚老道面色难看:“因为这个禁术,乃是靠着灵力对木系妖描摹蜕皮而成。”
眼看沈丘寒不解,楚老道只好说得更详尽一些:“就比如一张纸,画上画之后,通过特殊的手法,可分成上下两层,皆有图样。”
“木系妖所用的这个法子,可以分离出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妖来,算是**,由于轻薄又只需要少量灵力便可催动,还能随意更改面容,与原身灵力相通,无论是金蝉脱壳还是潜伏偷窥,更甚至是附身操控,几乎都是百试不爽的法术。”
沈丘寒拎着那薄薄的一层面具,啧啧两声,摸着下巴问道:“听着似乎还不错啊?”
这话引来楚老道极大地一个白眼,劈手把那面具夺回了自己手里,叠了几下恨声道:“也只是听听罢了。当年因为这张皮这个法术,可是让知命观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你还会觉得这皮好?”
沈丘寒顿时连连摇头,看着楚老道面色稍缓才敢问为何不好,具体不好在哪里。楚老道叹了口气,告诉他:“那个木系妖借着这层皮骗过了道观里所有人,原身偷溜出去杀人吃人,练成了魔,把道观屠尽了不说还放了把火。”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惊人,沈丘寒从未想过看着柔柔弱弱似乎一天到晚只能发芽开花结果的木系类,也能有如此彪悍的人物出现,杀人吃人成魔屠观,这么一想,再去看那张鬼面具,意义的确就不一样了,他舔了舔嘴唇犹豫着问道:“所以师父……这张鬼面出现……意味着……”
今晚的一切,都是那个魔做的?
“我说不好,典籍上写,当年是有两位得道高人将木系妖封印了的。”楚天命紧锁眉头说道,“如今这鬼面具再现,我一时也没把握究竟是那当年的封印被人解了,放了魔头出来,还是……有妖也练成了禁术,只想参照当年,再来一遍。”
他抬眼看向沈丘寒,笃定道:“但无论如何,必须尽快查清木雨身上发生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如此,才能知晓究竟是哪一种情况。”
沈丘寒点了点头,却听见房梁上传来悉悉索索的一阵声响,楚老道瞬时握紧了手里的佩剑,一个剑气扫了过去,就听唉嗷一声,一个毛茸茸的毛团从上面落了下来,若不是沈丘寒拦得快,球球可能当场就被砍成了两段。
小松鼠晕头晕脑地在沈丘寒手心里抽搐了两下,大尾巴低垂下来时不时就是虚弱地一抖,楚老道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团问沈丘寒这是谁的结契妖,得到回答之后一脸的茫然问金秋是哪个,他的结契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丘寒一一回答了,连晃带摇想让小松鼠清醒过来,但对方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术,不仅没有清醒的迹象,反倒还腿一蹬直接瘫软成了一张毯子,舌头都翻了出来。
沈丘寒只好说道:“可能是惊吓过度了,我去找一下金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楚老道一颔首算是同意,叮嘱道:“尽快弄醒,若如你所说它一直蹲在房梁上,恐怕能有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两人话音未落,那头木院的师叔便急匆匆跑了过来,临到静思堂台阶前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比一开始还要慌乱了几分,只喊着楚天命的名字,带着哭腔道:“快!木雨!我徒儿!快……师兄,快去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