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断翅膀（2/2）

路沉知道，在秦海林的地盘里，自己如果不达到他的要求，绝无走出去的可能。

路沉不是个正人君子，在商场沉浮，他什么手段都用过。他也不是善男信女，从不信奉什么真理教条。在路沉的世界里，什么都是昏暗的，他并不在意别人有多暗，因为他自己的手也不干净。

路沉能走到今天，除了路家的加持，更多的还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踏出的路。他走自己的路，也从不挡别人的路。

就算今天的秦海林已经触及到了路沉的底线，可路沉知道，自己出了这里，就依然会像往常一样和秦海林继续生意上的往来，他不可能也不会去阻止秦海林，那是他自己生存的方式。

可这一刻的路沉真的不愿走进这样的地方，这里明明安静，却又嘈杂得让他不敢睁开眼。周围一张张透过玻璃清晰可见的脸上都像是对他无声的控诉。

控诉他从踏入这里开始，就成了个罪人。

楼上房间里的人看起来也不过十**岁的年纪，连“男人”都算不上，还只是孩子而已。

他们大多坐在那堵镜面墙前，一个个看着外面的空荡的眼神让路沉觉得无处遁形，像是有人将他的皮肉连着血和筋都扒了下来，露出里头惨白的骨头。

而那骨头正在一点一点被染黑。

秦海林看出了他的不适，他笑着拍了拍路沉的背，“放心，这是单面的，里头看不到外面。”

“你挑，看上谁就去坐坐，喝杯茶，又不是让你做什么。”

路沉不想睁眼被这一切凌迟，可他又想马上结束这荒唐的游荡。

眼神闪躲间，一幅画猛然撞进了路沉的眼里。

路沉忍不住停下脚步，静静得看着那幅画，还有坐在画前的人。

路沉看不清他的脸，但能从他的身形看出他的消瘦。

是个孩子而已。

见路沉有了看上的，秦海林眉眼一喜，笑嘻嘻得道，“哟，这孩子不错，还会画画呢。”

“赵经理，安排一下。”

赵经理的脸色却并不好，他有些迟疑，“秦总……这……这孩子有点儿……”

秦海林瞪了他一眼，命令道，“还不快去！”

被人带到房间门口，路沉却没有办法打开门。

他知道，或许从自己打开这扇门的那一秒开始，自己和秦海林就要成为同样的人了，但路沉也知道，在这场狂风大浪中，他无法全身而退。

而此刻他真的需要一个地方让他静静坐下。

赵经理见路沉不动，伸手便要去开门，却被路沉拦住了。

路沉屏息，伸出手指轻敲房门，这才握住门把手，将门打开。

不同于走廊里那股难闻的香味，这间屋子里只有淡淡的颜料味，不过瞬间就好像冲走了路沉身上的不适。

他看着坐在镜面墙边的那个男孩儿，并不靠近他，只是走了两步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看着他画画。

男孩儿好像并没有发现有人进来，只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拿着画笔在画布上这里点点，那里涂涂，看起来没什么章法，却又叫人没由来心情舒畅。

秦海林站在外头看着里面的路沉，冷笑了起来。

“男人啊，不都是下半身动物么。”

他身边刚刚走回来的经理还是有点儿担心，“可是我看路总没有别的想法的样子……”

秦海林笑了笑，“时候没到罢了。”

“把这间房窗帘给放起来。”

赵经理点了点头应着，眼神示意旁边的黑衣人，于是那扇镜子便被窗帘一点一点遮了起来，终于严丝合缝，一点儿光都不透。

墙边的人被突然降下来的窗帘吓了一跳，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得他面前的画布和画笔全部打翻在地。

他双眼狠戾得瞪着门口，双拳也紧紧攥着举起在身前，俨然一副备战的状态。

他下意识的举动让路沉胸口一疼，有些喘不上气。

这时候他才看清那张脸。

果真是清瘦，脸上的颧骨都清晰可见，而身上的T恤也宽松得像是大了好几个号。但他的双眼黑亮亮的，像是什么珠宝一样，那双眼圆滚滚得瞪着自己时路沉觉得自己快要被吸进去了。

他满脸的戒备和警戒的姿势与他脸上的颜料以及那头蓬松的发和他好看的，深不见底的眼眸并不相称。

路沉觉得，这样一个好看的，干净的孩子，应该是在这世上任何角落肆意奔跑的。

风应该自由得从他的发丝穿过，阳光应该轻柔得落在他的耳廓，而冬和夏，春和秋，都该有他自在飞翔的痕迹。

可他却被关在这一方狭窄里，折断了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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