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2)
折腾这么久,褚然本想去冲个澡,回来就哄何寂熹睡觉,他把找出来的衣服放在小东西的旁边让他自己换上,转身就往外走。哪知道刚走出卧室门,就被人拉住了衣服,何寂熹抬着头,另一只手上抱着衣裤。
“怎么了?”褚然转身蹲下拉他的手放进自己手心,小东西张张嘴,又把头偏向一边似乎在做什么斗争,褚然也不急,他在等何寂熹把自己想要的说出来,只要他能说出来,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褚然想,他也能想尽一切办法给他摘下来。
何寂熹纠结着要不要说。他记得褚然说回家就要乖乖洗澡,要不然爸爸就不会抱他。他后来冷静下来,心里明知道爸爸已经不会抱他,他贪恋的只是褚然怀里的温度,但还是不想说话不算话,因为可能会长很长的鼻子?可他更不想在褚然面前脱掉衣服,11岁的孩子心思不多,但面子里子不能全丢了。在那个环境下长大的何寂熹,遇上了如此温柔细腻的褚然,他不想让自己灰阴的过去成为自己博得同情的借口,哪怕是身上一个细小的伤疤,都不行。而他总是想能一直被褚然抱着,想在受欺负的时候褚然站在他前面帮他出头,想喝他喂到嘴边的甜腻的牛奶……他想,是不是只要听他的话就行了?
如果只是听话就可以得到褚然的一切,那他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听话的人。
“洗洗。”小孩儿艰难地开口,抱着衣服都抱得死紧,也不敢抬头看他。
褚然一脸懵,没反应过来,小孩儿包在他手心的那只手弱弱地挠了一下,复而又小声地说:“洗干净,才,抱。”
没人能懂褚然那个时候的心情,很多年以后,褚然都无法准确的描述出来,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有一种欣喜窜上心头,但还有一种酸涩也夹杂其中,一边高兴一边又难过,像拔河一般拉扯他的心。
褚然生活在一个很开放的家庭,无论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做对了都会得到表扬,做错了都要被惩罚。老褚永远都在扮演严父,会让他自己找错误;而何辛谣就是慈母,会给他说为什么这么做是错的,而怎么做会更好。再加上还有老太太这个“搅和”的,总是几句话一打岔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所以褚然一直很讨厌那种威胁小孩子的家长。可当何寂熹站在他面前,乖巧又胆怯地主动提出要洗澡的时候,褚然恍才回过神,原来不经意的时候他竟然成为了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到底也还是个孩子,褚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脸上的表情变换精彩,从懊悔到厌恶,再到自责,也幸亏何寂熹反应迟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注意褚然。少年忽然无力地抱住面前的小孩儿,死死搂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然然?”何寂熹喘不过气,也不敢伸手推人,只能歪着脖子让自己呼吸,小手揪着褚然衣角,小可怜的模样。
褚然埋在他身上蹭了几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关系,他对自己说,后面的日子那么长,他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何寂熹站在浴室的中间,光脚踩在一个大铁盆里,身上还是那件破旧毛衣。他身上有伤口,之前出血一直没打理,粘在毛衣上,现在一扯就疼。他偷偷看了一眼褚然,那人正背对他调试水温,何寂熹一只手伸到自己的衣服里去抠那处连着毛衣的伤口,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憋得眼睛通红。
真的好疼,他最怕疼了。
狠狠心一下扯掉粘住的毛衣,肉皮被扯掉一层的感觉直钻心口,何寂熹当即眼泪都出来了,滚落了几滴,剩下的都堵在眼眶里被他压了下去。褚然回过头,小东西光溜溜的站在盆里,双手搭着毛衣挡住了腰腹和**的**。
“呦,小崽子这么知羞啊~”褚然笑着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湿淋淋的手捏了捏小脸,何寂熹才被疼痛刺激的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他,生怕秘密被发现。
褚然把喷头拿过来在盆里放了些水,小东西的衣服还是挡着,水打在脚上,他还慌乱地躲一躲。褚然失笑,一把揽过他,也不怕湿了自己的睡衣,举着喷头往他后背淋水,“我们阿苦脸皮薄,看不得,哥给你挡着,咱们洗后背好不……”好字还没说完,怀里的人突然颤抖了一下,随即像被开了震动似的不停的发抖,褚然一开始以为是水温不对,撒开小孩儿才发现他整个人眼睛都是红的,泪珠子还挂在脸蛋上。
“怎么了?烫着了还是冷?”褚然连忙扔下喷头,小心地把他抱出来坐在洗手台上。
何寂熹摇摇头,抱着小腹前的衣服不撒手。洗手台的墙壁上有个镜子,是装修的时候,装修公司的人送的,说是方便。这方便也确实方便的不太是时候,褚然想拿毛巾给他擦擦,这一抬头对上镜子,顿时不得了:何寂熹的后背都是青紫的痕迹,或长或小块,有些地方还结了痂。他顿时像喝了一斤二锅头,热血都往头上涌着,太阳穴突突的涨的难受,遮在身前的衣服也不再是害羞的借口,他直接抽走那件脏毛衣丢在身后的地上,更多的伤痕逃无可逃地暴露在他眼前。
这是,虐待?
褚然不敢往下想,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脖颈和前胸是光洁的肌肤,小腹上很多伤口,都是紫红的痕迹,右下腹处是一个根本没有长好的、大约三四厘米长的刀口,上面还有毛毛,大概是刚刚脱衣服的时候,黏在上面。
他们相处二十多天了,可是无论是他还是何辛谣,都没法儿让何寂熹脱下衣服洗澡。他们总是以为他在害羞,根本没把他从不换衣服,恨不得把自己包裹起来的做法当回事。当他们自觉很了解这个孩子而“沾沾自喜”的时候,从来都没想过,很多事都是有原因的,比如——
何寂熹为什么会做像宠物感谢主人的那个动作?为什么很害怕人群?为什么连话都说不明白?为什么……
右腹的那个刀口一看就是术后没有好好休养,所以一直都没好,加上数日的奔波,刚刚又强行跟粘连的毛衣分开,现在正流着黄色的脓水,可何寂熹连声疼都没叫过……褚然的手小心地在对方身上流连,每触到一处伤痕,他都在脑补一段可怕的故事,他仿佛看到了幼小的男孩儿哭着喊着要逃离可怕的鞭打,可每一次都会被拖回来被打的更狠……直到后来,那个孩子不会哭了,甚至不会躲了,任由拳脚落在身上,他平静的像死水,挣扎本都无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