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2)
顾夫人本名叫作薛倩。
她维持着双手合十的手势,“此番是想请方丈为小儿加持一道护身符。”说完命侍从拿出符袋,交予给那和尚。
想来是顾夫人早就选好了良辰吉日,给他做了道护身符。顾清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了然方丈接过,又念叨了句“阿弥陀佛”,在蒲团上盘膝而坐,手捻佛珠,诵念着听不懂的经文。
薛倩拉着顾清在一旁跪下。
顾清觉着自己的腿都跪麻了,起身的时候都站不稳踉跄地一步,了然方丈稳稳当当地站起,屹立如泰山般,将护身符递给他,用那种很是高深莫测的语气道:“小施主并非凡人,命中多水,聪明过人,前途不可限量。”
顾清听后笑了笑,好话在哪里都是很受用的。
他其实更好奇这和尚怎么能整日跪着还不得风湿病。
了然方丈又道:“小施主命里犯一桃花,遇贵人则可渡之安之,否将危矣。”
对此顾清依旧是一笑带过,他不信神佛,用糯糯的奶音说了句:“多谢方丈。”
他没听进去,薛倩倒是很在意,找方丈提笔给顾清表了个字。
摊开带有沉香香气的泛黄宣纸一看——枍之。
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木兮吗?这是顾清的第一反应,薛倩还要拉着他跪拜佛像,顾清立马“唉哟”一声:"娘,我肚子好疼。”
说完溜去了后院的茅厕。
满院子亮的发光的脑袋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一排摸过去。
一个乌黑的脑袋突兀地立在其中,引得他侧目。
这寺庙还有没剃光头的?
那脑袋移动地太快,他只看到个清瘦的背影,只得作罢。
回到顾府时,顾澈还未归。
“今日就在娘亲房里用膳罢。”薛倩柔声道。
顾清点点头,跟着她往内院走。她吩咐下人准备饭菜,带着顾清进屋。
屋内陈设简洁,墙上挂有花鸟纹竖轴古画,矮几旁只一樽鎏金银竹节铜香炉,薰草的香味弥漫开来。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已经不抵触薛倩的触碰了。
没有谁的洁癖是天生的,更没有什么比真心更纯粹干净。
一大一小聊得挺开心,直到饭菜摆好,才都噤了声。薛倩往他碗里夹菜,他便默默地吃着。
他平时话挺多的,唯独吃饭的时候很安静。
以前他就很少跟人一起用餐,不可避免的时候会以光速吃完走人。
因此他多个了“目中无人”的标签。其实他只是很讨厌那些人在吃饭的时候噼里啪啦讲个不停,口水都喷到菜里,等菜都凉了,他完全没胃口吃了。
顾清并不会去澄清什么,这样更好,约他的人会少很多。
由此他特别喜欢顾府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通透!
吃饭就好好吃饭,批话那么多干嘛。
用完晚膳,小少爷回南院后,顾澈来了一趟。
他接过丫鬟手里端的碗,走向半卧在床塌的薛倩。
碗里的汤药还冒着热气,涩苦味弥漫开来。
“娘,吃药了。”顾澈柔声道,将熬好的汤药一勺一勺地喂到她嘴边。
薛倩蹙着秀眉,隐约能见着眼角的细纹,“你今日去孔明院了?”
“是。”顾澈答。
“澈儿,”薛倩握住他的手,指尖发凉,“顾家的人,是为保卫疆土,为战场而生的。”
顾澈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妇人的手紧了紧,道:“你爹是不反对你钻研机关术,边塞有他镇压着,但他总有一天会变得年迈苍老,到时候谁来统领北大营?谁来抵抗外敌?你以为有多少人会接受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将领?”她突然松开手,“顾家会没落甚至消亡。”
顾澈站起身,替她盖好被子,道:“娘,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薛倩没再说什么。可能现在时机不成熟,说这件事也有些早了,但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的儿子。她太了解顾澈,她怕有一天他承受不了北大营的重量。
顾澈走在院里,回想起他第一次说起他想去孔明院时,父亲说过的话。
“顾家人,要死也得死在战场上。”
他不会忘。
他也很清楚,总有一天,他会放下手中的机械,拿起刀剑上战场杀敌,满手鲜血。
只是,希望这一天来得迟一些。
不知不觉间走到顾清门前,里边还亮着灯。
他突然想起那块青铜片,莫名觉得熟悉,但绞尽脑汁也再想不出什么,心下决定有机会拿去请教师父,兴许会有头绪。
顾澈思索片刻,上前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顾清稚嫩的声音,“请进。”
推门进来,一眼就能看到靠在软塌上的小人儿,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很是惬意。
瞧见门口的少年面带阴郁、心事重重的模样,顾清蹭地站起身来,朝他跟前走去,嘴巴小幅度地一张一合:“澈哥,我新研发了款‘面膜’,你要不要来一张?”
他的小脸上黑乎乎不知道抹的什么,只有眼镜鼻子嘴露了出来。
实在很难不令人发笑。
顾澈沉下去的心情顿时就扬了起来。
很多时候,顾清说话的用词他都听不懂,只能靠猜测。大概猜到是要给他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他点了点头。
“澈哥是个什么叫法?”顾澈觉得有些新奇,心中升起某种异样的感觉。
“我觉得澈兄不大好听,”顾清边说边捣弄着小瓷罐里的黑浆糊,又抬头瞟了眼他,见他噙着笑意,也勾了勾嘴角,“反正就是叫你哥。”
顾澈轻笑出声,他走到长榻旁坐下,身体往后靠了靠。
“你今天遇到什么事儿了吗?”见半天都没有答复,弯腰一看,这才发现少年睡着了,黑泥均匀涂满少年白净的脸蛋,他的睫毛极长,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看上去安静又乖顺。
凝视了老半天少年的睡颜,顾清心都软了,也不太忍心把他喊醒,拿出条毯子给他盖上,把小暖炉放到他脚边。打了盆热水,拧干布巾给他一点一点地把黑泥清洗干净,他才轻声轻脚地吹熄灯上|床。
顾清的变化挺大的,至少现在学会照顾人了。也可以说,他一直会照顾人,只是现在有可以照顾的人了。
躺在床上出神,不由觉得好笑:顾老师还从来没这么伺候过人呢,又是叫哥又是给洗面的。
凉风从镂花窗缝吹来,冷得打了个寒颤。顾清把棉被裹紧,有着些许期待地瞥一眼黑暗里那点火光。
要是有个暖床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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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字”,因为是架空,也就没有男子二十冠而字的规矩啦(o^^o)
此暖床非彼暖床
正正经经地想要个热霍儿!电热毯!自体发热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