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灵山之灵](2/2)
“莫要惊扰了石爷爷的灵气。”年长的阿福学着庙祝的样子作揖,却见金鳞鱼逆流而上,最终停在“洗心池”中,鱼尾拍打水面,竟在池底写出“勤”“善”二字。孩子们面面相觑,忽然想起私塾先生说过,石人公虽无头,却看得清人间善恶,唯有心诚之人,才能看见泉水中的字迹。
三、信仰交织
(一)晚课与诵经的交响
酉时三刻,灵虚观的道士们开始晚课。八卦炉中焚着降真香,青烟在祖师像前聚成太极图,掌坛道士手持桃木剑,步法暗合灵山三十六峰方位,每踏一步,峰间便有云雾相应。华严寺的沙门则在“大悲殿”诵《普门品》,铜罄声中,殿内的千手观音像指尖渗水,水珠落入功德池,竟发出“卟卟”的心跳声。
山民们沿着“信仰之路”穿梭,道教信众捧着写有家人姓名的黄纸,佛教信徒持着念珠,却在“三教合一亭”前殊途同归。亭中石碑刻着“心即是佛,性即是道”,碑顶的石葫芦同时雕着太极与莲花,阳光穿过葫芦孔,在地面投下阴阳鱼与卍字重叠的光影。有位秀才在此挥毫,上联“石人无头观天下”刚落,下联“灵山有灵应众生”已被山风卷入云雾,化作金色的楹联,悬在两峰之间。
(二)石人公的夜巡
初更时分,石人公的石躯发出微光,断颈处的年轮纹若星河旋转。他起身踏碎月光,石足落在“龙脊”步道,每一步都让山岩轻颤,却惊醒不了熟睡的山雀——他在巡山,查看每处田垄的墒情、每眼山泉的流向。行至“神雨峰”,见去年新栽的茶树有些蔫垂,石掌轻轻抚过,叶尖便凝出露珠,顺着叶脉渗入根须。
“石人公,俺错了!”半山腰传来低呼。偷伐松木的李三正抱着树干发抖,他看见石人公的影子从岩缝中长出,手中握着被砍断的松枝,断口处竟渗出树脂,化作“护林”二字。李三扑通跪下,额头磕在山石上:“俺娘病了要抓药,才……”话未说完,石人公的石掌已托住他的下巴,掌心的纹路间浮现出草药图谱,正是能治他娘病症的灵山百草。
(三)泉水中的众生相
子时,石人公回到棋盘峰,断颈处的镜湖映着满天星斗。他望着湖水中倒映的万千灯火:有农舍的油灯在摇晃,那是母亲为晚归的儿子留的;有书院的烛光在跳跃,那是书生在苦读;还有寺庙的长明灯在闪烁,那是沙门在守夜。每盏灯火都连着湖水中的一个光点,光点汇聚成河,流向他石心中的裂隙——那里藏着千年间所有信徒的祈愿,像种子般沉睡,等待春风唤醒。
忽然,镜湖水面泛起涟漪,浮现出百年前的景象:同治年间的大旱,石人公断颈处涌出洪流,救活万人;民国时的匪患,他的石影在山巅威慑,让匪寇迷途知返。这些画面与当下的灯火重叠,他明白,所谓“显圣”,不过是众生自救的勇气在山水间的回响。
四、精神家园
(一)新碑的诞生
卯时初刻,山民们抬着新凿的石碑登上棋盘峰。碑材取自“碑材峰”的整石,石匠们在碑首刻了石人公的断颈像,颈间环绕着稻穗、经卷、丹炉,象征农、文、道的融合。当石碑立起的刹那,石人公膝头的灵香草突然全部绽放,紫雾升腾,在碑身写下“灵山之灵”四个大字,笔画中嵌着历代香客的祈福带碎片、文人的墨痕、僧道的经灰。
“这碑,是咱灵山人的骨头。”老钟摸着碑面,指尖划过“灵”字的最后一竖,那恰好是石人公石掌的纹路,“当年俺爷爷的爷爷说,石人公没了头,是把脑袋化在山水里,让咱们看得见天,踏得实地,信得自己。”话音未落,三十六峰同时响应,云雾在峰间流动,如众仙朝贺。
(二)永恒的回响
正午,鄱阳湖的潮声越过百里青山,与灵山的松涛交融。新碑前的香案上,摆着刚收获的新麦、初摘的山茶、窑烧的瓷瓶,还有虎娃们放的金鳞鱼剪纸。石人公的石掌轻轻按在碑顶,断颈处的镜湖突然溢出,形成溪流,沿着碑基的沟渠流向四方,所过之处,草木葱茏,虫鸟和鸣。
那位曾在石人殿前为稻秧祈福的老者,此刻正用碑前的泉水灌溉梯田。水珠落在稻叶上,映出石人公的笑脸——他知道,所谓“风调雨顺”,从来不是石人公的施舍,而是人对土地的敬畏、对劳作的虔诚,在山水间激起的回响。就像此刻,他弯腰插秧的身影,与石人公的石影重叠,共同构成了灵山最动人的图景。
五丶雾散后的永恒
戊申年腊月,大雪封山。老钟在石人殿整理香客的祈愿簿,发现一页泛黄的纸,上面是五十年前一位诗人的题句:“石人无头心有窍,灵山不语意长昭。”墨迹已淡,却被香灰染成金色,如同石人公留在世间的指纹。
窗外,雪粒打在琉璃瓦上,叮咚如偈语。老钟望向棋盘峰,石人公的断颈处积着白雪,像戴着一顶银冠,而他的石心,正贴着每一个在风雪中前行的灵魂,默默共振。他忽然明白,灵山之灵,从来不在石人公的躯体里,而在每个朝圣者踏碎晨雾的脚步声中,在每个农人播撒种子的手掌间,在每个孩子追逐金鳞鱼的笑靥里——那是人与自然、信仰与生活,永不停歇的对话。
晨雾又起,但这次不再朦胧,而是化作透明的纱衣,裹着新碑与石人公,轻轻摇晃。远处传来凿冰取水的声响,那是山民们在准备春播,他们的歌声穿透雾霭,与石碑上的“灵山之灵”四字共鸣,如同天地间最古老的和弦,在三十六峰间,在千万人心中,永远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