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蹊跷(2/2)
谢季兴本欲命四个薛家奴仆持械相抗,见此情形,不由得脊背发凉,心下顿生疑云:“这赖尚荣怎这般作态遇上凶残的水匪,竟这般轻信了水匪的话,不反抗的”
谢季兴略一犹豫,终究放弃了抵抗。赖家的人不抵抗,单凭他和四个薛家奴仆抵抗,必死无疑。而且,他已怀疑此事有蹊跷了……
一只贼船逼近薛家小船,八个蒙面人跳上薛家小船,为首的正是谭凤池。但见他虽蒙着面,一双鹰目却精光四射,恰似两点寒星。
谭凤池命手下将两只箱子拆封打开,“发现”两只箱子中,表层摆上土物以作掩饰,拨开看时,底下黄澄澄、金灿灿,整整齐齐码着金锭!那金光似将舱内照得通明。谭凤池虽早已知晓此事,此刻亲眼得见,仍不免心头一热,忙命人速速将两箱黄金搬入贼船。
谢季兴本以为这群水匪会伤人杀人,然,当两箱黄金被搬走后,这群水匪竟也跟着走了,倒是让谢季兴心下愈发生疑。这群水匪,怎会如此
那边厢,另一伙“水匪”登上赖家大船,却只搬走一箱千两白银。
彩岚初闻有水匪打劫,惊得粉面失色,连唇上的胭脂都显得黯淡了几分,躲在舱内瑟瑟发抖,手中帕子绞得几乎碎裂。
她原想着,凭自己的姿色,必会被水匪劫走。谁知那些水匪见了她,竟似未见一般,只从赖家大船上搬走一箱银子。
彩岚心中诧异,暗道:“怪哉!这些水匪竟不劫了我去甚至都不对我动手动脚”
赖尚荣立在船头,望着渐行渐远的贼船,嘴角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两只贼船快速消失在茫茫芦苇荡中,只余下一河涟漪,映着天光云影,恍如方才之事从未发生。
……
……
谢季兴立在船头,望着浑浊的河水出神。雨虽停了,天色仍阴沉沉的,倒似他此刻的心境。
他思忖道:“此事蹊跷!赖尚荣竟摆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架势,竟如此轻易信了水匪的喊话,命人不反抗,而这群水匪竟果真不杀人也不伤人,甚至不动赖尚荣携着的那个美人,劫走了我薛家的三千两黄金,却仅从赖家船上搬走一箱银子……莫非赖尚荣与这伙水匪有勾结莫非是冲着我薛家的三千两黄金来的”
谢季兴越想越觉得蹊跷。
沉思后,谢季兴决定,派两个薛家奴仆即刻返回江宁,将事情告知薛姨妈、薛蟠,而自己领着另两个薛家奴仆,进京告知姜念、薛宝钗。
谢季兴心中暗叹:“此事,家中奶奶与蟠哥儿是难以周旋的。唯有速速进京,将此事告知那姜大爷与我家姑娘,或可挽回……”
于是,他领着两个薛家奴仆,仍旧跟着赖家大船,继续沿运河北上。
……
……
赖家大船的舱房内。
彩岚倚窗而坐,偷眼觑着坐在对面的赖尚荣,见赖尚荣神色阴晴不定,便试探着开口道:“大爷,适才那些水匪好生奇怪,登上了咱们的船,竟不劫我,也不伤人,单单劫走了大爷的一箱银子……”
赖尚荣眉头一皱,手中茶盏一放,冷声道:“难道你倒是想被那起水匪劫走不成多亏了咱们没反抗,否则非但你要被劫去,咱们男人都要惨死。此时我正心烦着,你别与我说话。”
彩岚还是头一回见赖尚荣这般态度,面露委屈之色,故意说道:“我……我是替大爷心疼那一箱银子。”
赖尚荣见她这般模样,便放缓语气道:“江湖上的事,你不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破财消灾罢了。”
彩岚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赖尚荣见她不再追问,便又端起茶盏,慢悠悠呷了一口,目光却透过窗棂,望向大运河的水面,心中盘算着:
“薛家去年进京,在大运河遭遇了水匪,这回又遭遇水匪。这是合理的。”
“此番谭凤池那老杀才带着十数个‘水匪’,人多势众,我顾及两船人的安危,加上‘不知’薛家那两箱是黄金,只以为是土物,所以令人不抵抗。这也是合理的。”
“‘水匪’因贼船窄小,掠走两箱金锭已是勉强,而我这船上,只有一箱银子,其余都是货物,便只从我船上劫走一箱银子。这还是合理的。”
“薛家如今衰落了,薛蟠那呆霸王是无能的蠢货,薛姨妈不过是个妇道人家。”
“自我祖母到我父母,我家两代人在荣国府贪墨了大量财物,也没啥事。如今,我祖母和我父母,在荣国府都颇有体面,荣国府的老太太是个好糊弄的,当家的二老爷是个无能的。何况,我非荣国府奴仆,而是捐了官的士绅。荣国府应不会刁难我。”
“那薛宝钗只是姜念的妾室,姜念的正妻是贾元春。那姜念虽是个厉害人物,却会顾忌到正妻贾元春,难道会为个妾室与贾元春的体面过不去”
“综上,此番我谋夺薛家的三千两黄金,应该无事!”
忽听得窗外水声潺潺,恰似金银碰撞之音。
赖尚荣指节在案上轻叩,心中继续盘算:
“三千两黄金,实在太诱人了。二十两银子就够普通人家几口人嚼用一年,三千两黄金乃三万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千五百年的嚼用了。我祖母及我父母,在荣国府那般贪墨,估量着一共也就贪到三万两银子。纵然此番我只能分得一千二百两金子,也是极大的数目。而且,我若不贪下这笔金子,那绮梦院的景晴,就会被别人买去了。”
“因此,我冒着不多的风险,参与此番谋夺,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赖尚荣的心情平静了不少,猛灌一口残茶,却见彩岚正偷眼觑他,他不禁心动,对丫鬟卉儿道:“卉儿,你且出去,在门口守着。”
卉儿忙出了这间舱房,反手带上门扇。
彩岚会意,移到赖尚荣身边挨近,葱管似的指甲划过赖尚荣的手背,掩口轻笑:“大爷方才的模样,吓得我心口扑腾呢。”说着竟主动坐入他怀中,罗裙下露出半截猩红撒裤脚。
赖尚荣一把攥住她手腕:“你倒会察言观色。”
话音方落,便将彩岚按倒。
窗外运河水声愈急,混着舱内金钩晃动的叮当声。
彩岚深谙风月手段,不过半盏茶时分,已哄得赖尚荣将三千两黄金的忧患抛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