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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八十三章 可否许我再少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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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见到那道雷芒的一瞬,许殷鹤已然叹息着闭上了眼眸,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因此对于将死帝王的言语他只是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没关系的,我已为未来铺好了路。”

长发随风,李耀玄颔首,无力无奈:

“你为了自己崽子做了那么多,朕也不能在这临终之际失约。”

“.........”

话落无声。

皇陵中绵延起伏犹如地龙般阵纹再度运转,大炎宰相与大炎帝皇两位至强之人的气息在这一瞬开始攀升,没再有任何顾忌,不约而同的朝着那属于圣人之上的境界一往无前而去!

这一次,再无任何声息。

亭台飞檐翘脚之上积雪滑落,一切都在静谧中发生。

就在双方都要突破圣人之上时,

李耀玄的气息却先一步止住了攀升。

纵使有着阵纹锁命,积攒数十载的重病终究是让同为绝代之人的他无力与眼前的同袍一同冲击那个境界。

所以,

他先动了。

临终之际,手足相残。

李耀玄看着许殷鹤大声笑道:

“别想着用你那道蕴来躲,朕为了对付你早已有了破解之法。”

然后,

他毫不迟疑的将刀刃斩向同在亭内的老友.....

这一刀很慢,

没有任何光华闪烁,

没有任何炁浪激荡,

更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势,

犹如凡人械斗般的一刀。

但这一刀让躲在天际观战的许元汗毛倒竖。

会死。

如果被皇帝这一刀斩中,纵使他进入了死亡状态也大概率会死。

它斩的是魂痕。

这老爹那犹如黑洞的领域技应当挡不住,但按照他对这老爹术法体系的了解,想躲过去应当不难。

可在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许元的眼眸逐渐睁大到目眦欲裂。

因为,

他发现自己的父亲没有躲.....

...

...

一尺...

半尺...

许殷鹤静静的站在原地,望着那逐渐临近的霸刀,看着面前同袍的眼眸中尽是难以言喻的悲悯,没有任何躲闪。

李耀玄意识到了对方想做什么。

因为源自那场变故的歉意,从一开始这家伙便带着死志而来。

他本能杀死他,然后为未来做更多,但却为了当初那个梦而引颈待戮。

可笑的歉意。

可笑的举动。

可笑的执念。

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真的太可笑了。

想着这些,

李耀玄加快了手中霸刀的挥舞。

但很快,

他便发现了一件可笑的事,

他李耀玄,

在这最后的最后,

竟然又一次在这家伙那眼瞳中看到了其中倒映出的人......

而这一次,

那道人影不在模糊。

那样清晰而耀目。

那是他眼中一直以来的他。

那个曾经说出盛世天下,能者君之的皇子。

那个曾经立下传位遗诏,从容赴死的帝君。

那个....

本应已然死去的李耀玄!

“许殷鹤!!!!!!!!”

李耀玄再没了任何体面,没了任何君王的礼仪,他面容狰狞的对着面前的男人爆喝,握紧霸刀的手再次加速。

然后,

那柄斩向同袍脖颈的刀.....

偏了。

刀刃斩向了天际。

无形的刃光没入了天际的巨目。

容纳相伴一生同袍的亭台依旧矗立。

亭内的二人却没有再说任何话语,也不需要再说任何话语。

俊朗英武的大炎帝君动作迟缓的走向了面前的石凳,体内磅礴生机与那滔天的炁海随着的动作开始快速消散。

他早该逝去,因执念而活。

此刻执念不再,支撑着他强行续命动机也随之消散。

皱纹开始在李耀玄俊朗的面容上快速蔓延,挺拔的身子逐渐佝偻,破败与腐朽的死亡之气逐渐在他那浑浊眼瞳中弥漫,仅是走向石凳的数尺距离边让这位曾经绝巅于天下的老者有些踉跄。

李耀玄抬眸看向对面那依旧挺拔,眸中依旧闪烁耀目之物的同袍,低低的笑了几声:

“咳..呵呵..朕以为你会来搀一下。”

许殷鹤站在石桌前,眼中悲悯不复,有的只是那久别重逢的笑意:

“你不会允的。”

李耀玄终究还是自己坐到了那石凳上,颔首笑道:

“是啊,朕不会允。”

说着,

李耀玄有些艰难的将手扶住了石桌边缘,将佝偻的背部撑起,望着那翻涌的天穹巨目:

“还是有些遗憾,此生到头也不知你我谁是同辈修行的绝巅。”

许殷鹤也缓步落座:

“既已同路,何须相残。”

李耀玄摇头,扶着石桌边缘的手下意识用力攥紧,道:

“只是好奇罢了,一路枯骨,只剩你我,你我同路不计权谋,也只能比一下修为....你说你我之间究竟熟更胜一筹?”

许殷鹤沉思片刻,答道:

“应当是你。”

李耀玄闻言笑了,笑着笑着忽地咳嗽了起来,咯出两口鲜血,用枯槁的手背随意擦去,便又轻笑着道:

“若你不是许殷鹤,朕少说得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风雪隔绝在外,迟暮的理想者与相随一生的同袍犹如年少时的闲谈之声从亭内传出。

他们忘记了过往仇怨,闲聊着过去。

闲聊着那一个个逝去的故人,

闲聊着那一个个已然将要落幕的故事。

没有酒,没有茶,有的只是庭外苍茫风雪。

李耀玄扶着石桌的手已然开始颤抖,但他依旧笔直端坐,似是忽地想起什么,问道:

“殷鹤....朕...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一边说着,李耀玄侧眸瞥了一眼不远处,那自以为躲得很好的小崽子:“我记得年少时的你不是这样.......”

许殷鹤闻言沉默了少许,还是如实答道:

“因为芊儿。”

李耀玄笑了,笑得有些揶揄,打趣:

“因为爱情?”

“是承诺。”

许殷鹤半眯着眼眸望着天际,似是看到了逝去的她,唇间挂着淡淡的笑:“芊儿说她爱慕我的才情,敬慕我的理想,只要我愿意与她结合,愿意成为一个好父亲,一个好夫君,纵使是演,她都会成为我的助力。”

“你答应了?”

“嗯。”

“哈哈..你可笑了...”

听到这个困扰自己数十年的答案,李耀玄不自觉的低笑了起来,同时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佝偻,可他依旧在笑:

“所以...你这些..都是演的?”

许殷鹤这一次没有犹豫,柔和的吐出了两个字:

“不是。”

“这样啊.....”

闻言李耀玄一怔,喉头上下滚动,张着嘴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眼前的一切都已然开始模糊。

死亡总是突兀而至,李耀玄努力的想要用意志稳住身形,

但随着一阵天旋地转,

这位开启嘉景中兴的帝王,终究还是无力的朝着一侧倾倒而去.....

而这一次,许殷鹤搀住了他。

李耀玄未给自己修葺陵寝。

偌大的皇陵之中的建筑仅有这一方亭台。

发病斑白的中年人半跪着,动作轻柔的将这位相伴一生的同袍扶到了亭台那冰冷的地面。

而这一切,

李耀玄都已然感知不到。

但他一双浑浊的眼眸依旧睁着,

目光似是穿透了亭顶,看到了自己的这一生。

那个于昏暗深宫中坐于王座上的权力怪物。

那个初问九鼎,宏图满志的大炎新皇。

以及,

那个长歌踏月,天下可握的皇子。

李耀玄发觉的他这一生太长,长到他在这临别世界之际他已难以看清过往,但又觉着一生太短,短到他已无法亲眼看看自己想要的未来。

在这最后的时节,

李耀玄耳畔忽地响起了最初他问出的那个问题.....

【为了实现这个愿景,您愿意为此付出什么?】

也响起了当初那个皇子笃定万分的回答。

【所有】

“....所有。”

看着年少时的自己,迟暮的帝王眼眸逐渐睁大,口中呢喃着最初的回答艰难的抬手抓向天际。

他似是想要用尽全力握住那年少时的梦!

但这份执念终究无力垂落......

不时,

那一抹打入天穹的雷弧开始扩散与天上巨目相融,

天罚降临。

大炎皇陵成为一座巨渊。

....

嘉景四十七年,十二月初,帝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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